1952年春天,抗美援朝战场激战犹酣,美军的弹药消耗愈发疯狂,成绩却愈发平淡,因为志愿军已经建成错综复杂的地下防御体系。
战士们凭着一双手和简单的工具,昼夜不歇地掘土而进,地上炮声隆隆,体现美国人的慷慨,地下炮声起伏,彰显中国人的勤劳。在东西绵延二百余公里的战线上,共有七千多条坑道,交通壕、射击工事、干支道一应俱全,宿舍、食堂、厕所、礼堂应有尽有,堪称地下城市,总长度达到1250公里,相当于一条京沪线;各种堑壕总长度6240公里,相当于再造一座万里长城。
山体表面早已被夷为平地,连山头都被削平,坚硬的花岗岩被灼烧成玻璃状的粉末,但对坑道内的志愿军杀伤极其有限,夜幕降临后,我军战士神出鬼没地自坑道内杀出,让美军不堪其扰,恐惧地将志愿军称为“闭居洞中的龙”。
第八集团军司令范弗里特是个百折不挠的倔老头,气乎乎地指示道:中国人可以机动奔袭作战,你们也可以走出工事,打他们的埋伏嘛!
美军各部依计而行,一个月内连续设伏二百多次,结果成绩是零。
范弗里特翻来覆去地思索破解之道,咬着牙恶狠狠地说:世界上没有炸药轰不开的工事,加量,加量,再加量!
他的妙计是以平直火炮摧毁坑道口,以加重磅炸弹炸塌坑道。
话说志愿军三十九军一一五师代师长王扶之正和新华社记者刘鸣在梨树洞坑道内谈笑风生,忽听得天崩地裂般巨响,大地剧烈地震动起来,坑道如骨牌般崩裂塌陷,刘记者当场牺牲,王扶之被埋在废墟中,生死未卜。
政委沈铁兵瞪着通红的双眼,率领工兵们疯狂挖掘,奋战到第二天下午,依旧难觅王扶之的身影,沈铁兵拨掉头上的泥土,艰难地开口说:估计生还的可能性不大了,扶之是老革命,一定要把他的后事办好......
众人绝望地低下头,眼眶中泪水横溢,忽然有人惊呼道:那是什么?
沈铁兵定睛一看,原来洞体的缝隙中飞出两只苍蝇,他不由得精神大振,笑逐颜开道:苍蝇能活,人也能活,快挖!
三十八个小时过去了,奄奄一息的王扶之和作战科长王盛轼被抬了出来,他们还活着......
战士们开始热火朝天地改进坑道,顶部的厚度增加到十至十五米,有些甚至厚达五十米,连原子弹都轰不穿,而且每个坑道至少有两个出口,不仅防弹还防毒,这下范弗里特只能干瞪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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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2年3月25日,志愿军司令彭德怀在桧仓郡召集诸将——这是他作为志愿军司令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也是他整个戎马生涯的最后一次作战会议,原来他积劳成疾,即将回国休养,志愿军司令兼政委一职将由陈赓代理(实际上陈赓也只干了两个月便奉调回国,创办哈军工去也)。
他面色凝重如铁,声音不疾不徐地命令道:二线休整的三个军顶上来,其中第十五军接替第二十六军,在五圣山、斗流峰、西方山一线布防......
会后,彭德怀和同志们挨个话别,头一个就是第十五军军长秦基伟。他指着地图沉声道:五圣山是中线的门户,不容有失,否则我们将后退二百公里无险可守,你要记住,谁丢了五圣山,就要对历史负责!
秦基伟挺直了胸膛,脸上现出凛然之色,声如洪钟道:有我们十五军在,五圣山丢不了!——半年后,十五军在五圣山南麓一个名叫“上甘岭”的小村庄,和敌人展开血腥而惨烈的战斗。
志愿军的后勤大管家、副司令洪学智接到电话,马不停蹄地赶到,彭德怀握着他的手,郑重道:学智同志,你辛苦了。
洪学智意识到这次的氛围不同寻常,因为彭总平时亲切地称他为“洪大个子”或“洪大麻子”,这么正式还是第一次,他眼中浮起困惑,认真回答道:在您的领导下从事些具体的工作,不辛苦。
一旁的陈赓解释道:彭总这次回国,就不一定回来了,总理忙得不可开交,早就希望彭总回去主持军委的工作。
彭德怀摆摆手道:陈赓同志参加革命的时间早,比我的资格都老,今后他代理我的职务,你们要好好地支持配合他。
陈赓笑道:我在志愿军是新人,学智同志才是老资格。
洪学智也绽出笑容,嘴里说着“我坚决服从陈赓同志的领导”,彭总看似无意地问:临别之前,你还有什么事没有?
洪学智确实有一件事埋藏在心中,如鲠在喉不吐不快,赶紧抓住机会道:老总,你可千万别忘记你的诺言!
彭德怀装糊涂道:什么诺言?
洪学智急得不自觉地提高音量道:去年你亲口答应过的,等停战后,我就不搞后勤了,还回到一线去,你可不能说话不算话。
彭德怀发出爽朗的大笑道:形势变化太大,以前同意的事也是可以调整的嘛,你提醒得好,只要我还在军委,你这个后勤主管的位置是跑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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彭德怀挥别战场三周后,他的老对手李奇微也毫不眷恋地离开远东。原来,美国即将举行大选,北约最高司令艾森豪威尔辞掉军职,雄心勃勃地准备对总统宝座发起冲击,李奇微就是去接替他的。
李奇微收到调令,长舒一口气,仿佛卸下了千斤巨担。最近几个月他陷入了极度的焦虑,这场战争的形势已渐趋明朗,美军无力北进,再打下去,他的一世威名就要付之流水了。
李奇微的继任者是他西点军校的同学以及曾经的上司马克·克拉克上将。
相对于命途多舛的范弗里特,克拉克的人生可谓是一路开挂、一帆风顺,二战时作为盟军司令艾森豪威尔的副手,成为美国历史上最年轻的中将,不到三年后又如愿晋升为四星上将。
其实他在二战中打的仗不多,成名作是指挥大军在意大利的萨莱诺抢滩登陆,但之后的表现一言难尽:卡西诺战役中率多国部队连续发起四次猛攻,以三倍于德军的伤亡率惨胜,而他直属的第五集团军死伤人数占到百分之九十;为抢得攻占罗马的头功,他竟主动放弃追击德军,让对手赢得从容布防的时间。
由于他指挥无方,美国大兵们愤愤不平地送他一个名副其实的外号:“杀人犯”。
他没有拿得出手的战绩,还能火箭般升迁,主要是情商高、善交际,深得时任陆军参谋长马歇尔的赏识与信任,所以才能每次别人喝汤他吃肉,这次他兴冲冲地跑到半岛,一心以为将延续自己的好运。
李奇微和克拉克登上前往汉城的飞机,准备和前线指挥官会面。飞机腾空而起,心事重重的李奇微忽然喊了克拉克一声,走到他面前,低声道:昨天发生了一个小事件,巨济岛战俘营的的战俘们挟持了战俘营主管杜德准将,并把他扣为人质,这件事很棘手。
克拉克还沉浸在喜悦中,一时没反应过来,沉默片刻道:还有这种事?我在华盛顿可没收到这方面的消息。
这是他新官上任面临的第一项事务,他心中“咯噔”一下,对未来前途隐隐升起不祥的预感。(关于巨济岛事件,且听下文分解)
抱憾离开的还有“联合国军”的首席代表乔伊。在双方第六十五次会谈不欢而散后,乔伊面带戚然之色,絮絮叨叨地说:先生们,从开始谈判到今天,已经过去了十个月零十二天,我的任期已满,现在所有的争论都只是在战俘遣返问题上纠缠,我没有什么可谈的了,所以不打算继续。
他突然话锋一转,语速加快道:我们的意见很明确,我方在机场问题上让步,贵方同意战俘自愿遣返,这是不能让步的最终提案。我敦促你们接受这个提案,希望你们能拿出诚意来。
中朝方代表并未接茬,只是静静地望着他。乔伊眼角中溢出愠怒之色,似乎要发泄一年来的不满,厉声道:去年在开城,我在开幕谈判中提到,成功与否取决于代表们是否具备诚意,而贵方总是在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上强词夺理,不论如何宣传,贵方粗野语言的记录是无法抵赖的!
乔伊飘然而去后,第八集团军副司令哈里逊少将升任首席代表,他可没有乔伊的耐性,既然谈不拢,何必别扭地坐在一起鸡同鸭讲?于是他采取了“到会即休会”策略,每天一大早便夹着公文包,懒洋洋地踱进作为会场的帐篷,屁股刚沾到座椅,便迫不及待地说:我建议休会。
他也不想等待中朝方的反应,忙不迭地起身走人,最快的一次,会议时间只有短短的二十五秒钟,这在国际会议中是一项空前绝后的记录。
停战谈判彻底陷入僵局,战场上决胜负成为双方唯一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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